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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9/30 20:58:00

读稿人语戴维

手足情

曾几何时,“兄弟姐妹”这个词退出了我们的日常生活。不过,从放开“二胎”生育开始,一个家庭里的手足氛围又慢慢回来了。并且可以预见的是,这样儿女成行的家庭格局在未来会逐渐恢复到常态。

对这一历史性回归,最通俗的讲法是社会要对抗老龄化危机,需要新的生产力来推动经济前行。无论如何,这一代孩子不再是独宠的“小皇帝”,而要慢慢适应和手足同胞相处。成长对他们既是互相陪伴,也有隐形竞争,说到底都是非常宝贵的人生体验。

就像本文描绘的五兄妹——“那时一家人虽不富有,但非常快乐——父母是尽责的,努力让每个孩子受到良好的教育;兄弟姐妹之间是团结友爱的,五个人都是彼此的依靠和牵挂。”这种血浓于水的手足情在晚年来临时更加显得珍贵,从小到大陪你走过一生的人,就是你的兄弟姐妹。

一个家庭的开枝散叶,是靠兄弟姐妹合力完成的。他们是手足,更是家人。

AUTUMN

兄弟姐妹

文朱建苏

真应了那句“不打不相识”,自那以后,我和哥哥在班里的地位有了明显提升,再没有人嘲笑我们是“乡巴佬”了

——Hello,Travel——

爸爸妈妈年1月奉组织调动,到浙江麻纺织厂工作。这时我和哥哥朱昌田都到了上学的年龄。为了让我们受到良好的教育,爸妈把我们送进了将军路上的浙江省直属机关干部子弟小学。

上学第一天,妈妈给我和哥哥换上了最好看的衣服,可我们刚从义乌来杭州不久,浑身上下还透着“乡巴佬”的气息:哥哥剪了一个很土气的头型,却硬生生梳出了个小分头;我呢,脸上居然还挂着鼻涕……到教室门口,满屋子穿着漂亮校服的同学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眼光,有的还发出了窃窃笑声,我抓住教室的门框不敢进去。还是老师走过来把我们领进教室,生活老师给我们拿来校服。就这样,我和哥哥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父母,过上了住校的集体生活。

摄于年8月,少了最小的弟弟幼飞(他刚满天就送去奶妈家)

每到周末,同学中间不少孩子有小汽车来接。我和哥哥是离家比较远的,回一趟家要花两小时。从将军路到拱宸桥没有直达的公交,我和哥哥先步行走到武林门,坐上开往拱宸桥西的1路车,然后翻越拱宸桥,再走上二三里路才能回到浙麻厂的家里。明显的落差让我们生出一丝淡淡的自卑。再说班里很多同学都是从同一个保育院直升上来的,互相已经非常熟悉,他们很少把我们这两个“乡巴佬”放在眼里。

渐渐地,哥哥的聪明和霸气显露出来。三年级,有一次自由活动,几个人正在玩足球,哥哥也想上去踢,可他们不让。哥哥瞅准机会,一下子把球踢出去老远,然后以比对手更快的速度去抢球。那几个同学被惹恼了,一起向哥哥扑过去。但哥哥没有退缩,朝这个一脚,挥那个一拳,和他们扭打起来。我在一旁见状,也赶快过去给哥哥助阵:逮着机会上去咬人家一口,或是掐别人一把……也不知我使的阴招有没有帮上哥哥的忙,反正等老师把一伙人拉开时,哥哥脸上露出的是胜利者的笑容!

真应了那句“不打不相识”,自那以后,我和哥哥在班里的地位有了明显提升,再没有人嘲笑我们是“乡巴佬”了,大家也愿意和我们一起玩了,哥哥甚至成了运动场上的主力。

可惜,四年级时,学校搬离了将军路,改名成保俶塔小学,住校也随之取消了。我们离家太远,只能转学。

我用调羹舀了小半勺的高锰酸钾,还在前面加了点白糖。弟弟伸出舌头舔了舔,甜甜的,就更迫不及待地想吃了

——Hello,Travel——

爸妈到浙麻厂后,带我们住厂内的丙种宿舍。宿舍一幢幢整齐划一地排列着,有点像兵营。每一幢都是十几间20平方米不到的平房紧挨着,中间是公共盥洗室。

我的二弟弟朱武林挺招人喜欢,是远近闻名的“小胖子”。可他从小怕热,一到夏天头上就会长疖子。年暑假特别炎热,全家七口人挤在两间屋里,门口放着做饭用的煤球炉。唯一的降温措施是往水泥地上浇水,再拿把扇子纳凉。

摄于年,前排圆滚滚的小胖子是二弟武林

在这样的环境下,我们兄妹几个浑身长满了痱子。武林更惨,圆圆的脑袋上长了十几个疖子,有几个还冒出了脓头。妈妈很心疼,去医务室配了药,其中一种是高锰酸钾,专门给武林洗疖子用的。

一天晚饭后,爸妈去浙麻大礼堂看电影,妈妈让我给弟弟们搽痱子水、服药。那时我还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,加上天生大大咧咧,没听清妈妈的吩咐,就一口应承下来。吃完饭,我先用药棉给武林全身搽了痱子水,还给他服了几颗六神丸,最后只剩下那暗红色的晶体——高锰酸钾了。

后排:我和哥哥昌田,前排:二弟武林,幼弟幼飞,大弟邑生。摄于年

这时,我也搞不清这药是干吗用的了,就问武林:“这是吃的吗?”四岁的弟弟迷茫地望着我,轻轻地点了点那圆圆的脑袋。于是,我用调羹舀了小半勺的高锰酸钾,还在前面加了点白糖。武林伸出舌头舔了舔,甜甜的,就更迫不及待地想吃了。我就一下子把夹杂着白糖的高锰酸钾,全部倒进他的口中。

过了不到两分钟,武林就大声哭起来,同时还有暗红色的液体从他的嘴角流下来。我吓呆了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
武林的哭声惊动了隔壁邻居,一位叔叔跑过来,二话不说就把武林倒背在肩上朝厂医务室奔去。几乎与此同时,浙麻大礼堂内的广播里喊着:“朱恒卿、吴蕙茵同志家中有急事,赶紧去医务室!”

后来我才知道,爸妈赶到时,厂医务室的医生正在给武林洗胃、催吐。医生说,高锰酸钾是一种很强的氧化剂,在高浓度的情况下有很强的刺激和腐蚀作用。幸亏武林是在吃饱饭的情况下服用的,加上送医及时,并且途中是倒背着让他吐出了一些。如果是在空腹状态下服用,那胃肠道就会被腐蚀甚至被烧坏,后果不堪设想。

六十多年过去了,回想起那一幕我还在后怕。如果那天不是邻居叔叔及时赶到,如果不是医务人员迅速抢救,万一武林的身体留下什么伤害,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!

在毛竹堆旁落水,可不是闹着玩的!如果挣扎的方式不对,头卡在两根毛竹之间不能挣脱,那就非常危险了

——Hello,Travel——

转学后,我和哥哥到了紫荆街小学(大关小学的前身)。六年级时,我们家也从浙麻厂里的丙种宿舍搬到了湖州路的浙麻职工家属宿舍。

那时湖州路一带没通公交,我们上学要走四五里路,先到拱宸桥,然后沿着长长的紫荆街(现在的丽水路)一直走到学校。

全家合影,摄于年

紫荆街一侧是正在热火朝天建设的杭丝联厂,另一侧紧贴着运河,河里常有成排的木头、毛竹等建筑材料排列着。那毛竹是一根根扎成人字形,一长溜地浮在水面上,每当河里泛起波浪,浮在水面上的毛竹便随之晃动。

紫荆街小学的校门正对着运河。天一热,我们放学后就蹿过马路,赤脚下到运河里,爬上那毛竹堆,把身上背着的书包和手上提着的鞋子放在竹排中央,然后光脚踩着凹凸不平的毛竹,享受波浪起伏的快感。

插图焦俊

快放暑假了,我和哥哥还有同学周永江又和往常一样,爬上停在运河边上的毛竹堆。一有船只驶过,那毛竹堆的边沿,晃动就越厉害,也越刺激。我远远看见一艘小火轮开了过来,心想又可以美美享受一下了,就往毛竹堆的边沿移动。

说时迟,那时快,我脚下一滑,扑通一声掉入水中。在毛竹堆旁落水,可不是闹着玩的!如果挣扎的方式不对,头卡在两根毛竹之间不能挣脱,那就非常非常危险了。幸亏我的脑子还算清醒,赶紧用手臂牢牢挽住边上的几根毛竹,不让自己沉下去。后来,哥哥和周永江等人使出吃奶的力气,七手八脚才把我拽了上来。

我浑身上下都湿透了,回到家妈妈肯定骂我们,搞不好还会打我们一顿。怎么办?哥哥帮我拿书包,我脱下了连衣裙,只穿着鞋子和短裤,双手将连衣裙举过了头顶。

大热天,太阳还没下山,我们一路走着快到家时,裙子也基本晾干了。我重新把裙子穿上,背上书包,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家门。

妈妈临走前把这家交给我,那我就得精打细算,每天的饭还是按老规矩用碗蒸,一粒米我都不敢多放;那卷心菜外面的老皮我也一张都舍不得丢

——Hello,Travel——

年长一点的中国人对年—年的“三年自然灾害”时期都有抹不去的记忆。那时全国物资匮乏,城里的情况比农村好些,但粮食和副食品供应也是十分紧张,买什么都要凭票。

我们兄妹五人都是长身体的时候,光靠定量肯定不够。更何况当时奶奶和外婆都在义乌老家,农村的亲戚时不时也要接济一下。为了渡过难关,妈妈顶着非议,领着我们在小河边开荒,种点地瓜和花生。但规模很小,产量也很低。

那段岁月留给我最深的记忆是:家里煮饭不是用锅煮,而是严格按照每人每天的粮食定量,用不同大小的碗或茶缸,一碗碗蒸出来的。爸妈说,只有这样才不会“寅吃卯粮”,到月底才能保证我家不会断炊。

全家合影,摄于年,爸爸八十寿辰

年春节,爸爸妈妈带着弟弟们回义乌过年,把我和哥哥留在杭州。临走前,妈妈蒸了一钵头霉干菜猪头肉,然后把爸爸的副食品供应卡和一点零钱交给我。爸妈的义乌之行去了一个多星期。那一星期,包括年三十晚上,我和哥哥吃的菜都没有变过:荤菜就是霉干菜蒸猪头肉,素菜就是用副食品供应卡买的卷心菜。

哥哥吃了几天就腻了,冲我发牢骚。可我有什么办法呢?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呀。好在肚子一饿,也顾不了这么多了。

那时,爸妈工资加起来每月一百六七十元,要养九口人,还要供我们读书,还要接济乡下的亲戚,家里从来没有宽裕过。从小在艰苦环境中长大,爸妈的言传身教对我影响很深。我想,妈妈临走前把这家交给我,那我就得精打细算,每天的饭还是按老规矩用碗蒸,一粒米我都不敢多放;那卷心菜外面的老皮我也一张都舍不得丢。一星期下来,我居然攒下了三四颗嫩嫩的卷心菜芯子。

几天后,爸爸妈妈带着弟弟们回来了,一进门就看见几颗卷心菜芯子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桌上。那一刻,妈妈的双眼湿润了……

每到月末,哥哥问我:“还有饭票吗?”我摸摸口袋,哪有多的饭票,可我也不能看着哥哥挨饿呀。我把饭票省下来给哥哥攒着

——Hello,Travel——

五个兄弟姐妹中,我和哥哥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。他只比我大一岁多,我们一起背着书包进入小学、初中,还都是同校、同班。

直到初二,爸妈也许是觉得哥哥有天赋,应该有更好的学习环境;也许是想让他过过集体生活,收收桀骜不驯的脾性;又或者是想减少他欺负弟弟妹妹(那时他经常用拳头和弟妹“交流”)的机会,就托人把哥哥转入了当时杭州最好的中学——杭一中。

到了年初升高,我凭自己的努力,也考入了杭一中!这样,兄妹俩分开不到两年,又聚在一起,只不过这回是同校不同班了:我在四班,哥哥在这一届唯一的“和尚班”——五班。

摄于年,我和哥哥同时进杭一中

在杭一中,我俩都住校,离开了父母的呵护,兄妹间的互相照应更加重要了。那时每月伙食费是8.5元钱,爸妈每月给我们每人9元,多出来的5角钱是每周回家的交通费,还有买肥皂、牙膏等生活用品的零花钱。

我们没有乱花钱的习惯,这些钱已经够用了。当时最大的问题是吃不饱。食堂饭票严格按定量发放,而我们正处在生长发育的关键阶段,加上哥哥迷上了足球,每天运动量不小,饭量更大,如果让他放开吃,一天的定量,他一顿肯定扫光!

每到月末,哥哥经常问我:“还有饭票吗?”我摸摸口袋,哪有什么多的饭票,可我也不能看着哥哥挨饿呀。于是,我每天都不敢吃饱,把饭票省下来给哥哥攒着。最夸张的几天,我每天只给自己留下二两饭票!不知是不是营养不够,我比别的女孩子发育晚,直到高二那年才长成真正的女人。

哥哥聪明又调皮。学校开大会,到了饭点,校长还在台上讲话,哥哥居然在台下把饭盆敲得震天响

——Hello,Travel——

哥哥对我也挺好的。有一年夏天,下午课上完后,哥哥实在忍不住,就去买了两支冰棍。他嘴里吸吮着一支,手上拿着一支,满世界地找我。等他把冰棍交到我手上时,一大半已经化掉了。

哥哥的聪明在学校里也是小有名气的,他的数理化成绩很突出,那些老师都喜欢他。教物理的段琪老师不止一次和我说:“别看你哥哥在课堂上听得不是很认真,解题的方式也不是很规范,但他的答案总是对的。”

哥哥体育也不错,尤其田径和足球是他的强项。有段时间,哥哥对乐器突然产生了兴趣,居然弄来了学校乐器间的钥匙,并在里面自己学会了弹琴。

可哥哥又是个极有争议的学生,因为不喜欢上外语课,他在老师的教案夹里放上硕大的蚯蚓,把那位上海籍女教师气得直哭。学校开大会,到了饭点,校长还在台上讲话,他居然在台下把饭盆敲得震天响。至于父母要求他积极靠拢团组织的嘱咐,他更是不屑一顾……

也许就是这些格格不入的行为大大拉低了他的德育分,年高考时,学校没有推荐哥哥去报考第一类的军事院校,反倒是推荐成绩不如他的我报考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,据说哈军工的录取分数线是和清华平起平坐的。

哥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耿耿于怀,还想让我去和老师说说,把我的这个机会让给他。但这怎么可能呢?在那个“以阶级斗争为纲”的年代,以他在学校的政治表现,能推荐他去报考二类军事院校,已经得益于我们出生在革命干部家庭,是很不错的结果了。

全家合影,摄于年

最后的结果在意料之中:我没被哈军工录取,而是上了另一所重点大学——上海的华东纺织工学院(现为东华大学),哥哥则考上了二类军事院校——南京炮兵工程学院(现为南京理工大学)。

那时一家人虽不富有,但非常快乐——父母是尽责的,努力让每个孩子受到良好的教育;兄弟姐妹之间是团结友爱的,五个人都是彼此的依靠和牵挂

——Hello,Travel——

我和哥哥金榜题名引起的轰动还历历在目——

60年代,大学录取率很低,兄妹俩能于同一年考取大学,这天大的喜事,瞬间就传遍了整个湖州路浙麻家属宿舍。

那也是爸妈最开心的日子。妈妈在我和哥哥的合影照两侧写下两行隽秀的字:“田儿64年8月20日赴南京军大”,“苏儿64年8月29日赴华纺学院”,字里行间透着喜气。

年我和哥哥同时金榜题名,妈妈在照片两侧记下这一喜悦

在我和哥哥临行前的家宴上,爸妈说了一句让我们无法忘怀的话:“只要你们努力,我们哪怕吃糠咽菜,也要把你们一个个都培养到大学毕业!”

转眼,半个世纪过去了。

和所有人一样,我们的人生起伏和国家、时代的命运紧密相连。

让我告诉你我们兄妹后来的故事:我那才华横溢的哥哥,在改革开放以后,从山东莒县的一个小农机厂辗转到了义乌,先后被两家大公司聘用,历任工程师、总工程师。在这期间,哥哥先后获得了20多项技术专利!他叹息地说:“我的工作只有在这几年才算是对了路,对我的人生来说,可惜来得有点晚。”

五兄妹合影,摄于年

至于我,年9月被分配到安徽当涂的一个部队农场去接受“再教育”,后来阴差阳错从事了与所学专业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新闻工作。大弟邑生从浙江绿城电子工程有限公司退休。二弟武林是工农兵大学生,毕业后去了杭州炼油厂,后来担任副厂长。小弟幼飞从杭州清河中学退休。

年,五兄妹合影于义乌东朱文化礼堂

我们都老了。

老了,就格外喜欢回忆儿时,那时一家人虽不富有,但非常快乐——父母是尽责的,努力让每个孩子受到良好的教育;兄弟姐妹之间是团结友爱的,五个人都是彼此的依靠和牵挂。

岁月的磨砺难免让人丢掉一些年少时的纯洁和真诚,但我想说,这种兄弟姐妹之间的纯真,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,才是世间最可贵的。

编辑戴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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